第1043章（2 / 2）

&esp;&esp;逆着微弱的光芒, 谢衍的神情分辨不清，却低身, 伸手扶住那流着血泪的君王的后颈，把他单手揽在肩头。

&esp;&esp;无声的拥抱。

&esp;&esp;“修罗恶鬼, 屠遍万魔是魔性。”帝王将下颌搁在圣人肩上, 好似寻到心灵的依归。

&esp;&esp;他轻声道：“当初本座越过幽河时，以为那是杀戮的终结, 这片土地终于停止了流血。却未曾想过, 那只是开始而已。”

&esp;&esp;魔道的君王轻抚华贵的玄袍，十指无暇，看似干净，却是恶债累累。他不去触碰谢衍，却静静地把手缩回袖中。

&esp;&esp;圣人以骨劈开铁锁, 血却是天下最高洁, 净化在他身上蜿蜒的因果, 逼退赤红的魔纹。

&esp;&esp;他的血却是累累血污, 不可沾染他。

&esp;&esp;谢衍窥见帝王的重重心事，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，扣住指缝。“怕什么？”

&esp;&esp;帝王叹息：“恶欲是从人心中长出来的, 不会因为披上了和平的画皮，恶就会停止生长。圣人啊，我们当初的争论——性善还是性恶，如今，您的答案是什么？”

&esp;&esp;谢衍随手将剑骨重新融回胸膛, 敞开的伤口还在缓慢复原，那是圣人难得露出血肉的时候。

&esp;&esp;倘若殷无极将手刺入他的伤口，甚至能真正触碰他柔软的内脏，抚摸他的血与骨。

&esp;&esp;他没有，而是在圣人染血的手指上落下一吻，笑着化为面目模糊的魂魄形态。

&esp;&esp;“给我一个答案吧。”殷无极魔性一面的迷惘与困顿，向他的师尊寻求答案。

&esp;&esp;他的声音徘徊，这是滞留此地的执念：“……‘我’在哪里。”

&esp;&esp;谢衍半揽着他，等待他化为魂魄本相，像是师长在为孩童解惑，道：“吾的答案与当年一样。人之初，性本善。别崖亦不例外。”

&esp;&esp;他问道：“为什么？本座为天生大魔，诞于混沌，天命就是恶徒，难道也符合圣人这‘性善论’？”

&esp;&esp;“本座却是认可荀圣的‘性恶论’，正是性本恶，为了压制恶欲，人才需要教化。”

&esp;&esp;魔性的一面说道：“圣人教化了我，我才会去选择善而非恶，选择守护，而非毁灭。可我心里明白，魔依旧是魔，心如深渊，神仙难救。……哪怕再严厉地压抑心魔，短暂地表现出正常模样，我也心中知晓——那恶的天性，迟早有一日会占据善的那一面。”

&esp;&esp;“良知、约束与教化后的自我，最终，还是会回归‘性本恶’的本我。”

&esp;&esp;“如此，在本座尚有一丝慈悲善念时，将我的生命终结在此时此刻……如此，就可算是不变了么？”

&esp;&esp;帝王笑而叹息：“把魔罗困锁于体内，连同天道的干涉，就此一并带走……圣人啊，这般死法，像个英雄吗？”

&esp;&esp;高洁无暇的死，他求而不可得。

&esp;&esp;如今，他只想对得起自己。

&esp;&esp;谢衍终于知道了，殷无极这些时日在他身边的徘徊不去，这是他生命里难得的闲暇，又是心存怎样一段执念。

&esp;&esp;关于求死与往生的探讨，藏在绝望背后的求救与呼喊，反复渴望的爱语，肆意释放的天真任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