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节（2 / 2）

&esp;&esp;这一道重响砸碎了所有声音。

&esp;&esp;士兵浑身僵硬，愣愣地看着前方，像是被抽去了魂魄。

&esp;&esp;亦是随着这声重响，猛犸象巨大而沉重的身躯突然一震，如同回光返照一般，它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。

&esp;&esp;大块头支着伤痕累累的身体，驮着身上的少年，一点一点靠近那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色。

&esp;&esp;“咕噜咕噜——”大块头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。

&esp;&esp;终于，它来到了主人的身旁，长长的鼻子试探地伸到女子的脸侧。

&esp;&esp;动物的感知往往是最敏锐而精准的。

&esp;&esp;当觉察不出任何生机的存在后，猛犸象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鸣，眼里顷刻噙满泪水。

&esp;&esp;它灵活的鼻子试图卷起那女子纤细的身躯，放到自己的背上，试了几次都无力垂下，哀鸣声一声比一声急，也一声比一声低。

&esp;&esp;落叶归根并不仅仅是人类的传统，动物也有相似的习俗，它们在死前，会找到最熟悉的地方安静地离世。

&esp;&esp;它不懂人心的复杂、更不知人类的纷争。

&esp;&esp;它唯有一个想法，那便是带它的主人回家。

&esp;&esp;可它再也做不到了。

&esp;&esp;“轰”的一声，这头寿命本该长达六十年的猛犸象，在度过它仅仅三分之一的生命之后，就此倒下不起。

&esp;&esp;人间的最后一眼，仍旧眷恋不舍地望着它的主人。

&esp;&esp;巫羡云也从猛犸象的背上掉落，摔在了雪地之中。又是一大口血从少年的口中喷出，洒在雪地上，像是开了一串串红梅。

&esp;&esp;终于，他能动了。

&esp;&esp;以手作力，向着此生所求，此生唯一的明艳爬去。

&esp;&esp;不够……

&esp;&esp;不够、还不够……

&esp;&esp;他的指尖离她依旧很远很远很远……

&esp;&esp;芊芊……醒醒。

&esp;&esp;醒醒，不要睡……阿满，阿满……蝴蝶妈妈救救她，求你救救她……

&esp;&esp;而在猛犸象倒下之后，方才露出它身后的画面，那一抹纤影，如飘零的枫叶般委顿在地。

&esp;&esp;所有南照士兵心中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。

&esp;&esp;难道掉下来的……

&esp;&esp;是王女？！

&esp;&esp;莫说那亲卫，便是陆陆续续赶来接应他们的士兵，以及祝拂雪身后，所有的南照士兵，全都如同朝圣一般，跪了下来。

&esp;&esp;即使是祝拂雪，也屈膝，朝着王女的方向跪下。

&esp;&esp;雪落，无声。

&esp;&esp;一夜的鏖战，却以这样的方式收尾，有人放下手中的兵器，看着有些刺眼的阳光呢喃：

&esp;&esp;“天亮了。”

&esp;&esp;城门推开，发出低沉的吱呀声。

&esp;&esp;随着大魏士兵们的用力推动，城门逐渐向内移动，露出一条缝隙。

&esp;&esp;光线从缝隙中透进，照亮了城墙内的景象。

&esp;&esp;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们分列两队，持戟低头。

&esp;&esp;久攻不下的城门就在眼前大剌剌地洞开，南照士兵却无一人有所动作，他们跪在雪地上，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浓浓的哀色，怔怔看着那二人一兽。

&esp;&esp;一队骑兵，自城内策马而来，为首者正是大魏皇帝。

&esp;&esp;他翻身下马，发冠已斜衣衫凌乱，面容更是泛起微微青白之色，仿佛死人的脸，但他似乎全然不在乎了，很快，他便看到了雪地上的那滩红色。

&esp;&esp;公孙羽捂着受伤的肩膀，目露狠色，低声劝道：“陛下，北凉的军队已经抵达战场，只要一声令下，这些南蛮子不足为惧。”

&esp;&esp;“请陛下速速下令吧！”

&esp;&esp;但，谢不归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。

&esp;&esp;他眼中只有那抹血红。

&esp;&esp;“陛下……”见皇帝似乎是想靠近那方血色，一将领忍不住出声道，“依末将之见，饶是地上有一层厚厚的雪，这也是足足十丈的城楼，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，不死也是残废，八尺大汉都难以活命，更别说一个柔弱女子。”

&esp;&esp;那人叹气，“只怕是在坠落瞬间，王女就已经……就已经没命了。”

&esp;&esp;谢不归依旧充耳不闻，朝着那红色身影步去，士兵们只能拱卫在皇帝身侧，以防南照人的偷袭。

&esp;&esp;黑靴踩着雪地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。

&esp;&esp;血汇集成溪，蜿蜒过脚边，纵横交错，如同雪的血管。

&esp;&esp;谢不归脚步一顿，又步步踩过这些血迹，来到她身边。

&esp;&esp;他缓缓地弯下腰，专注地瞧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