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唐华彩 第1049节(2 / 2)
&esp;&esp;“朕不想再待在奉天县了,此处未免太简陋了,既无舞姬,也无丝竹,连好的烛油都没有。”
&esp;&esp;李琮还在抱怨,一只小飞虫粘在了他脸上铺着汗水的伤疤上,他亲自用手一擦,加重了声音,道:“朕要回长安清凉殿,朕要熏香!”
&esp;&esp;窦文扬脸上也淌满了汗,随着他一低头,汗水就从他鼻尖往下滴,连着滴了五滴,他才开口道:“圣人,可薛逆已经占据长安了啊。”
&esp;&esp;他很清楚,永王之乱已然平定,李琮能够返回长安了,可一旦如此,薛白必定会斩了他的头。
&esp;&esp;于是,他唯有尽可能地隐瞒真实消息,宣扬薛白与李璘合谋叛乱,这说法是周智光派人传回来的,人证物证都有,而且薛白确实是监国摄政了,并非是完全冤枉。
&esp;&esp;“薛逆处心积虑,终于手握重权,圣人一旦返回,他必定会加害圣人的,最好的结果也是像幽禁太上皇一样把圣人幽禁起来。”
&esp;&esp;“朕在奉天待够了!”李琮愤然拍在窗柩上,“至少,至少朕该移去一个安全丰饶之地,不必担惊受怕。”
&esp;&esp;他说的其实有道理,奉天离长安近,无险可守,还没有任何的补给。从战略角度来说,也根本不是一个好的落脚点。
&esp;&esp;由此可见,窦文扬虽在斗权夺势上有些小聪明,可行事根本没有长远的规划,在最重要且最基本的事情上没做任何考虑。
&esp;&esp;这阵子焦头烂额,除了指望周智光,窦文扬还未想过别的。
&esp;&esp;“去蜀郡如何?”李琮问道。
&esp;&esp;“川蜀之地有不少曾经随薛逆讨伐南诏的将领,包括现在坐镇益州的严武。”窦文扬迟疑着道,“幸蜀,只怕不是很安全。”
&esp;&esp;“那你说去何处?天下之大,还有一处是属于朕的吗?!”
&esp;&esp;“圣人请稍安勿躁,等周智光平定了叛逆,即可迎圣人归长安。”
&esp;&esp;窦文扬苦口婆心,好不容易安抚了李琮退出来,擦着额头上的汗长吁短叹。
&esp;&esp;还没休息多久,已有心腹宦官赶来,小声地禀道:“薛逆又派人来迎圣人归京了,全是文官使者,现在就在城门外。”
&esp;&esp;“先瞒着,瞒住。”窦文扬眼珠转动,脸色阴晴不定,“再等等,看周智光拿到郭子仪的兵权没有。”
&esp;&esp;他捧起一碗茶汤,感到十分烫嘴,撅起尖利的嘴吹了吹,喃喃自语。
&esp;&esp;“急不得,急了,可是会烫到的。”
&esp;&esp;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这一句话,下一刻就有人冲了进来,慌忙惊呼道:“不好了!官兵举着周智光的人头杀到城外了!”
&esp;&esp;“谁?!”
&esp;&esp;窦文扬一下跳起,惊问道:“谁的人头?!”
&esp;&esp;随着“咣啷”声响,他面前的案几被撞翻在地,茶盏碎裂,溅出滚烫的茶汤,烫得他龇牙裂嘴。
&esp;&esp;他面目狰狞地抬起头,嘶着气,犹不忘问道:“怎么回事?周智光那等凶人,哪可能败得这么快?”
&esp;&esp;“小人不知。”
&esp;&esp;“还不快去探?!”
&esp;&esp;窦文扬急得跳脚,很快他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。
&esp;&esp;因为与此同时,周智光麾下将领绝大多数已归顺朝廷,许多人甚至进了奉天城,正在大肆宣扬发生的一切。
&esp;&esp;“长安安定,朝廷遣使恭迎圣人回京。”
&esp;&esp;“窦文扬、周智光挟持圣人出逃,方为叛逆,郭元帅单骑入营,晓以大义,故我等幡然悔悟,助郭元帅翦除奸逆,安定社稷……”
&esp;&esp;等这种种消息传到窦文扬的耳朵里,他就知道,事情捂不住了,以圣人那软弱的性格,肯定会投降的。
&esp;&esp;他得马上去见圣人,坚定圣人的决心,并带圣人离开关中。
&esp;&esp;经营了这么久,他多少还是控制了一些禁卫,如今可信任的大概只剩下五百余人,他遂迅速点齐人手赶往行宫,并且下令,但凡遇到任何敢阻止他们带走圣人的,一律斩杀。
&esp;&esp;行宫前,果然已聚集了许多官员,各种颜色的官袍混在一起,吵吵嚷嚷。
&esp;&esp;这些官员原本都投靠了窦文扬,才得以随圣驾逃到这里,皆称得上“阉党”,可此时他们在劝圣人除奸宦,回长安。
&esp;&esp;“杀了他们,杀!”
&esp;&esp;窦文扬被这群忘恩负义之徒气疯了,声嘶力竭地尖叫着,下了令。
&esp;&esp;于是,五百甲士向手无寸铁的朝臣们举起了刀,又挥砍落下,如砍瓜切菜一般。
&esp;&esp;“窦公,饶了下官吧……啊!”
&esp;&esp;有官员冲到窦文扬面前却还是被砍倒,在地上扭了几下终于咽了气,喷得窦文扬一脸都是血。
&esp;&esp;沾了血,他似乎癫狂了,捡起一把单刀,亲自搠了几个受伤的官员。
&esp;&esp;“都死!死!”
&esp;&esp;此时,这個宦官显得比很多武夫都凶残且悍不畏死。
&esp;&esp;当一个断子绝孙的阉人被逼到绝境时是没有什么顾虑的,他不像文官们有宗族家业、妻儿家眷、后世之名等各种羁绊,他没有尊严没有家人没有牵挂,谁想毁了他,他就能毁了一切。
&esp;&esp;行宫前终于尸横满地。
&esp;&esp;窦文扬带人踹开大门冲了进去,远远只见到宦官、宫娥们尖叫而逃,他吩咐一队人去接上皇后与几个皇子,自己就亲自去找圣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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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天刚刚才亮,李琮一夜没睡好,熬到疲倦至极了,才终于蜷在御榻上浅眠了一会儿。
&esp;&esp;“大郎。”